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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椆方言的形成── 台灣客語區內的一個來自惠州的漳州方言
作者：洪 惟 仁
0.前言
台灣的漢語主要有兩種：閩南語與客家語。閩南語主要源自閩南的漳泉二州，少部份來自廣東的潮州或惠州；客家話主要來自廣東的嘉應州與惠州，少部份來自福建的汀州或漳州。閩南語或客家語在台灣各自據有一定的分佈地區。
戰前閩南人口約佔台灣總人口的八五％，客家人口約佔一三‧五％，其餘為南島語族；戰後因大量外省人移入，台彎人口結構發生變化，目前閩南人口約佔台灣總人口的七五％，外省人口約佔一三‧五％，客家人口約佔一○％，其餘為南島語族。無論戰前或戰後，閩南語對客語而言一直都佔著壓倒性的優勢。
台灣的移民表面上是根據語言分佈，其實是根據祖籍分佈。福建的客家人是跟著閩南人移民來台，在台灣的閩南語區內散佈了一些福建客語方言島，經過二百餘年的競爭，這些客家方言島已經消失或瀕臨消失；來自廣東的潮州閩南人或客家人與漳州人混居，二百餘年來其口音已同化於漳州腔。換言之，在目前的閩南語區內只有漳州腔、泉州腔、漳泉混合腔，凡潮州腔、客家話皆已同化於來自福建的閩南語，尤其是漳州腔。
至於客語區內，極少有閩南語方言島，一般屬閩客語區交界地帶的閩客語交差地帶。但是台灣桃園新屋鄉的客語區內卻有一個邊界分明的閩南語方言島，即是本文所要介紹的大牛椆方言島。這個大牛椆方言島人口只有二千餘人，全部是葉姓。據葉氏族譜所載，葉姓祖籍惠州府陸豐縣寮仔前鄉（今屬汕尾市政區陸河縣），清‧乾隆三年（西元一七三八年）移民台灣桃園縣新屋鄉。
大牛椆方言在原鄉時已經是一個潮州話、客家話環抱的漳州方言島。我們還不知道惠州的漳州人移民惠州多久了，調查當時葉姓遷台已二百五十一年，二百五十餘年來，其母系幾全為客家人，易言之，葉姓的閩南血統已被母系的客家血統稀釋得極其淡薄，可是比較閩南語區內的客家方言島幾全消失，大牛椆這個客家語區內的閩南語方言島卻仍然保存了一個特色鮮明的閩南語漳州腔方言而不墜，表現了方言島非常的韌性。
到底這個方言何以有那樣的韌性呢？這是一個社會語言學上饒富興味的問題。據發音人說，葉姓的家規，凡客家媳婦入門必得學習閩南話，並在日常生活中使用、且教導子女閩南語，這可以說是大牛椆閩南語方言所以存續至今的主觀因素。可是客家人也有同樣的家規，閩南語區內的客家方言島卻消失殆盡，證明家規不是方言島保存的萬靈丹。大牛椆方言的強韌生命力應歸因於台灣語言生態中閩南語的強大競爭力。大牛椆的閩南語在新屋鄉的客語區內雖是弱勢語言，但閩南語在台灣卻是強勢語言。閩南語在台灣極為通行，大牛椆的閩南語口音雖重，並不比鹿港之類泉州腔難懂，和區外的閩南語溝通完全沒有困難。大牛椆方言仍是一個非常有用的溝通工具，大牛椆人沒有放棄母語的必要。
不過社會語言學的討論不是本文的主題。本文的興趣是這個方言和台灣優勢腔或桃園北部漳州腔比較起來有何特色？這些特色何者保存了原鄉的漳州腔？何者是在原鄉就已吸收的潮州腔？自原鄉即已接觸，移台之後又「過從甚密」的海陸客語對它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本文的調查資料是一九八八年由洪惟仁、駱嘉鵬問卷，洪惟仁記音。發音人葉倫集先生編號：桃園新屋大牛椆68。一九二三年出生，住台灣桃園縣新屋鄉下埔里，俗名「大牛椆」( tua11 gu22 tiau12 )。發音人父母均世居本鄉，他本人一生未曾移居他鄉。早年務農，一九六四年起任本鄉保生宮廟祝。能讀、寫華文；聽、說、讀、寫日文；聽、說流利道地的客語，客語對發音人而言也是母語之一，在大牛椆沒有不會講客語的閩南人。日據時代高等科畢業，相當於初中程度；又唸私塾二年。本調查接受國科會對龔煌城先生所主持的「台灣地區漢語方言調查計劃」之資助，本文之撰寫並接受龔煌城先生之指導，僅此一并致謝。
1.音韻系統
1.1聲母
大牛椆方言的聲母共有十八個，但b, l, g 三個接鼻化韻母時讀 m, n, ng ，所以這兩組聲母具有互補關係，依照傳統閩南語聲韻學的觀念，具有十五個「字頭」，茲將其聲母系統列表如下：
p, pH, m / b,
t, tH, n / l,
ts, tsH, s, z,
k, kH, N /g,
oy, h,
1.2韻腹
韻腹有口元音五個，鼻元音四個，韻化鼻輔音二個，共十一個：
a, e, i, o, u,
a), e), "), o),
m, N
和台灣優勢音比較起來，沒有 ：o 的對立是大牛椆方言的特色，這個特色和漳州南部及潮州一樣，可能直接承自原鄉，而不是後來的變化。漳州南部的東山、詔安不是 ： o 對立而是 ou：o 對立。但詔安有 µ 元音，大牛椆和東山沒有，大牛椆接近東山。大牛椆這個 o 元音比標準 o 的開口度要大一些，大約是在 o和 之間。其 = o 不分及 o 的音值很像客家話，因此我們判斷是受到客家話的影響把原鄉的 ou 變了 o 。
大牛椆方言因為把 、o 混同了，為了分別意義，往往就可能混淆詞彙，以異詞或增尾來解決。以下幾個例子是台灣優勢音具 ; o 對立的詞，大牛椆 68 的表現方式：
塗 tHo5 桃 tHo5 塗(泥土) tHo12 桃仔(桃子) tHo22 a31
蠔 o5 芋 o7 蠔(牡蠣) o12 芋仔(芋頭) o22 a31
糕 ko1 糊 ko5 糕仔 ko22 a31 粉漿(漿糊) hun33 ts")o)3
母 bo2 某 bo2 老母(母親) lau11 bo31 查某(妻) tsa22 bo31
前兩組例子是以有否增加詞尾「仔」來分別兩個音韻可能混淆的詞；後兩組例子是以換詞來分別。
和漳州腔比較，漳州普遍地有E ： e 的音位對立，大牛椆則混同為 e 。潮州話和台灣話都沒有 E：e 的對立，我們又缺乏大牛椆原鄉的方言資料，因此我們無法確定 E：e 的音位對立是在惠州原鄉就已丟失或移民台灣之後才丟失的。
鼻化元音只有四個，《十五音》的〈薑〉韻台灣優勢音從泉唸 ")u) ，桃園漳州腔也唸 ")u) ，所以有個不獨立成韻的 u) 元音；大牛椆唸 ")o) ，沒有 u) 元音。但是 m 和 N 正好取代 u) 元音的音韻地位，暗示了 m , N 兩個韻化鼻輔音和 u) 元音的歷史關係。
1.3韻母系統
大牛椆的韻母系統因資料尚不完全，不能完全掌握，以下僅就所蒐集的列表於下：
a ai au a) a)") a)u) am an aN
ia iau ")a) ")a)u) iam ien iaN
ua uai u)a) uam uan uaN
e e) eN
ue
i ") im in
ui u)")
o oi o) o)") om oN
io ")o) ioN
u un
iu
m
N
a/ ap at ak
ia/ iap iet iak
ua/ uap uat
e/ ek
ue/
i/ ")/ ip it
io/ iok
o/ o)/ ok
u/ ut
如果進一步調查，一定可以再蒐集到一些韻母，但可能是以鼻音或元音尾的喉入聲韻居多，這樣的韻在閩南語裏本來就是罕用的韻。如果按照傳統閩南語韻書以舒賅入的「字母」（韻母）計算方式計算，大牛椆應有 46 個「字母」。
1.4聲調
1.4.1主聲調
大牛椆共有七個主聲調，陽上與陽去混同，每個調類都有不同的本調與變調，茲將其調值列表於下，">" 號以左表本調，以右表變調：
平 聲 上 聲 去 聲 入 聲 喉入聲
陰 44 > 33 42 > 44 21 > 43/42 32 > 4 *32 > 43/42
陽 23 > 33 33 > 22 4 > 2 *4 > 22
這個調值系統有四個調階，但 1 調階不獨立成調位， 21 調只出現在本調，22調只出現在變調， 兩者具有互補作用，這樣一來就不必設四個調階，三調階便足以描寫其調位系統了。 另外變調的 43 調只接調首為中、高調的調子； 42 調只接調首為低調的調子，兩者遂成互補關係。因此可以三調階制歸納其調位系統如下：
長 短 升 降
高 33 3 31
中 22 2
低 11 1 12
以這個調位系統描寫上述的主聲調調類系統則如下表：
平 聲 上 聲 去 聲 入 聲 喉入聲
陰 33 > 22 31 > 33 11 > 31 2 > 3 2 > 31
陽 12 > 22 22 > 11 3 > 1 3 > 11
這個系統和台灣優勢音極為類似，但陽入聲本調唸短高調 3，在台灣北部、尤其是桃園漳州腔地區顯得特別，台灣南部的漳州腔陽入聲唸短高調，北部大部份地區陽入聲唸中長調22，桃園縣北部的漳州區全部唸22調，只有海岸線的同安腔地區才有唸3調的。大牛椆方言明顯的屬於漳州腔，看不出有同安的成份，由此看來大牛椆的特殊性可能源自惠州陸豐縣原鄉。同時七聲調也屬漳州腔類型，潮州有八個聲調。大牛椆方言和台灣優勢音的主聲調系統都同屬漳州型，調值又接近，再加上聲母系統亦同屬漳州型，因此雖然變化調和韻母系統有些不同，仍然無礙溝通。
1.4.2固定調輕聲
大牛椆也有低降調(11)的固定調輕聲，如：
轉‧來 tu)")31 ‧ lai11
落‧去 lo32 ‧ kHi11
坐‧落去 tse22 ‧ lo11 kHi11
但是很少，大部份不讀輕聲，甚至讀同客家話。以下是臺灣幾乎全部唸輕聲的例子(#表前字唸本調；不空格表讀變調；打 * 號的表客家音)：
起來 kHi31#lai12 起來 pe31 kHi31# lai12
出來 tsHut3lai12 走出來 tsau31#tsHut3 *lai33 /tsau31# tsHut3 lai12
出去 tsHut2#‧kHi11 闖出來 tsN12# tsHut2#‧kHi11
過來 kue31lai12 爬過來 pe12# kue11# *lai33
落來 lo31#lai12
從數量上來說，以不輕讀為常例，輕讀或唸客家音極少，似乎應認為大牛椆本無輕聲，輕讀是受台灣優勢音所影響，但依目前的資料，從泉州、漳州、至潮州，都有輕聲，何以獨獨源自惠州的大牛椆方言沒有輕聲？這一點須對其原鄉進一步調查，如惠州原鄉方言也有輕聲，則可證大牛椆方言是受客語影響而喪失了輕聲。
1.4.3隨前變調輕聲
台灣大部份閩南方言都有「隨前變調輕聲」，泉州腔較少、漳州腔較豐富，但大牛椆方言則幾乎沒有「隨前變調輕聲」。
台灣的「隨前變調輕聲」最重要的有「」(=e 的)、「矣」(=a 了)、「也」(=a 人名詞尾)，但在大牛椆方言則幾乎闕如，略舉數例如下：
a.形容詞尾「」(e12)
大牛椆的形容詞尾「」讀本調，不讀隨前變調輕聲。
正 (真的) ts")a)11 e12
假 ke31 e12
大 tua22 e12
細 (小的) se11 e12
生 tsHe)33 e12
熟 sek3 e12
大牛椆表示完成語氣極少用「矣」助詞，而採用客語的「咧」。
b.「矣啦」(=a/‧a la/2)
壞 =矣 啦(糟了) hai22 a22 la/2
真便宜 ‧矣啦 tsin22 pan22 gi12 a11 la/2
去‧矣 啦 kHi11 a11 lan/2
輸‧去‧矣 su33 kHi11 a11
煞‧去‧矣(結束了) sua/2 kHi11 a11
以上除了「壞=矣」的「=矣」可確定是隨前變調輕聲，其餘都可能是固定調輕聲，「真便宜 ‧矣」的「矣」則確定是固定調輕聲無疑了。
c.「咧」( le/2 )
贏 咧 ( 贏了 ) ")a)2 le/2
走‧去 咧 (跑掉了) tsau31 ‧kHi11 le/2
會曉 咧 ( 會了) e11 hiau31 le/2
好空 咧 ( 發財了) ho33 kHaN33 le/2
用這個「咧」來表示完成語氣為任何台灣閩南語所無，而為大牛椆所在的桃園新屋鄉海陸腔客家話所有，由此可見大牛椆的「咧」乃借自客語無疑。「咧」的出現率極高，音讀穩定，可以算是完成語助詞的正例。
d.人名詞尾「也」
大牛椆沒有人名詞尾「也」，人名不加任何詞尾。如：
阿珠 a22 tsu33 阿蘭 a22 lan12
阿狗 a22 jau31 阿賜 a22 su11
1.4.4「仔」輕聲
大牛椆的「仔」輕聲固定唸 a31，可以視為固定調輕聲的一種。「仔」前字的調值和主聲調變調大體一致，其規則和台灣優勢音的不同點主要有兩點：
a.台灣閩南語絕大多數的「仔」前字調只有高、中兩種調子，凡主聲調變調為低調的，均升為中調；但大牛椆則只有帶p-,t-,k-尾的陽入聲才升為短中調，其餘的調類、包括喉陽入都保存原變調的調值。
b.台灣閩南語的「仔」前喉入聲絕大多數失去喉塞音，但大牛椆則保存喉塞音，反而主聲調變調卻喪失了。茲略舉數例如下，台灣優勢音(簡稱TW)調值不同的附注於後，相同的不另注明：
（原變調33/3→）33/3 +a31
椅仔 i33 a31
囡仔 gin33 na31
狗仔 kau33 a31
鋸仔 ki33 a31
稱仔 tsHin33 na31
印仔 in33 na31
桌仔 to/3 a31
鐵仔 tHi/3 a31
竹仔 tek3 ga31
粟仔 tsHek3 ga31
桷仔 kak3 ga31
（原變調22/1→）22/2 +a31
金仔 kim22 ma31
柑仔 kam22 ma31
溝仔 kau22 a31
弦仔 hien22 na31
猴仔 kau22 a31
蟳仔 tsim22 ma31
賊仔 tsHat2 la31
姪仔 tit2 la31
挾仔 giap2 ba31
（原變調11/1→）11/1 +a31
樹仔 tsHiu11 a31 TW： tsHiu22 a31
芋仔 o11 a31 22 a31
葯仔 io/11 a31 io22 a31
石仔 tsio*11 a31 tsio22 a31
1.4.5三疊音變調
台灣閩南語大多數有三疊音詞，如「開開開」、「長長長」、「厚厚厚」……，其聲調的變化相當複雜。但大牛椆方言完全沒有三疊音的詞法。因為閩南語之中也有不少的方言沒有三疊音的，反而新屋的客語有少數的三疊音詞，如：
涼涼涼 laN23 laN31 laN31
可見大牛椆方言沒有三疊音的詞法大概是承襲了原鄉方言的特色。
大牛椆方言的聲調系統和台灣優勢音比較起來，在主聲調方面雖極類似，但在固定調輕聲、隨前變調輕聲、「仔」輕聲、三疊音變調等變化調方面卻有極大的不同，這個特色的成因尚不能確定，大概部份保存了原鄉的特色，大部份受到所在海陸客語區的影響，桃園海陸客話的聲調很少變化調。
2.韻母的語言層分析
2.1大牛椆韻母系統的特色
和台灣優勢音比較，大牛椆方言在聲母和聲調方面，無論是音位上或音值上都沒有很大的特色，但在韻母方面卻有很大的不同，所以我們特在本節針對韻母方面做個語言層的分析。先談韻母的特色。
大牛椆的韻母系統比較特殊的有如下數端：
1. iN 韻（《十五音》〈經〉字母）唸 eN 。
2. ")u) 韻（《十五音》〈薑〉字母）唸 ")o) 。
3. N 韻 （《十五音》〈褌〉字母）唸 u)") 。
4. 有 uam ; uap 韻。
5. o 和 混同為 o 。
6. 有 oi ; o") 韻。
2.2南漳州音底層
上面 1 至 3 條可以說是典型的漳州音特色，桃園縣北部的閩南語雖屬於漳州腔，但〈經〉字母唸 iN ；〈薑〉字母唸 ")u) ，只有〈褌〉字母唸 u)") ，和大牛椆相同。以下略舉數例以與桃園北部漳州腔比較：
大牛椆 桃園北部漳州腔
〈經〉
反 peN31 piN31
爿 peN12 piN12
頂 teN31 tiN31
前 tseN12 tsiN12
爭 tseN33 tsiN33
間 keN33 kiN33
閒 eN12 iN12
德 tek2 tik2
竹 tek2 tik2
叔 tsek2 tsik2
粟 tsHek2 tsHik2
益 ek2 ik2
〈薑〉
漿 ts")o)33 ts")u)33
癢 ts")o)22 ts")u)22
唱 tsH")o)11/tsHio11 tsH")u)11
尚 s")o)22 s")u)22
羊 ")o)12 ")u)12
〈褌〉
飯 pu)")12 pu)")22
門 mu)")12 mu)")12
轉 tu)")31 tu)")31
斷 tu)")22 tu)")22
穿 tsHu)")33 tsHu)")33
酸 su)")33 su)")33
算 su)")11 su)")11
軟 nu)")31 nu")o)31
卵 nu)")22 nu)")22
光 ku)")33 ku)")33
上述諸韻中〈經〉唸 eN 的在台灣只有大牛椆和彰化縣中部的員林、永靖等少數地區，〈薑〉唸 ")o) 的分佈在台南縣大部份及嘉義、雲林、彰化三縣東部漳州腔地區作零星分佈，但這些地區〈褌〉唸 N,褌〉唸 u)") 的分佈在桃園、宜蘭、台北縣東北部海岸線，但這些地區〈薑〉唸 ")u);〈薑〉字母唸 ")o),〈褌〉字母唸u)")即全部和漳州音特色一致的方言只有大牛椆。可以說在台灣沒有像大牛椆這樣保存這麼多漳州腔特色的方言。
〈褌〉字母唸 u)") 是漳州普遍的情形，但〈經〉及〈薑〉的唸法在漳州則有方言差。茲引用周長楫〈閩南方言的分類〉(1986)所提供有關漳州上述二韻的資料如下，以明其方言分佈：
〈經〉 間 先 生 德 叔 粟 〈薑〉 牆
漳州 kan sian siN tik tsik tsHik tsH"))
長泰 kan san siN tik tsik tsHik tsH"))
龍海 kin siN siN tit tsit tsHit tsH"))
華安 kan san siN tik tsik tsHik tsH"))
南靖 kan siN siN tik tsik tsHik tsH")u)
平和 kEN sEN sEN tek tsek tsHek tsH")u)
漳浦 kEN sEN sEN tik tsik sik s")u)
雲宵 kian sian sian tiat tsik tsHik tsH")u)
東山 kEN sEN sEN tek tsik tsHik tsH"))
詔安 kiN sieN sieN tiek tsik tsHik tsH"))
漳平 kan san tin tit tsik tsHik tsH"))
由上面的資料配合來看，台灣北部漳州腔接近南靖、華安（漳州北部）的類型，而大牛椆則接近東山、詔安（漳州南部）的類型。桃園北部漳州腔的口音有相當的一致性，尤其是上述二韻的音讀沒有方言差，大牛椆方言做為一個桃園客語區內的方言島，不受桃園北部的同化，它的獨特性應該是保存了原鄉方言的特色。而那個原鄉方言則是一個處在潮州方言區內的漳州方言島。我們判斷這個漳州方言島原自漳州的南部。
另外還有一些個別的音讀，也看出漳州的特色。如：
區 kHi33
森、蔘 som33
歇睏 he)31 kHuan11
2.3潮州話的影響
大牛椆韻母特色第 4 條：uam 和 uap 兩韻只出現在
犯法 huam11 huap2一詞。這個詞潮州話和客家話都是唇音收尾：
潮州 廣東陸豐(1) 桃園海陸客
犯法 huam11 huap2 huam11 huap2 fam22 fap3
大牛椆和潮州極為類似，可能是保存了惠州原鄉方言而不是受到客家話影響的結果。
個別的讀音也可以看出潮州音的影響。如：
大牛椆 潮州 桃園客 桃園漳州
影響 ")a)33 hiaN31 ")a)23 hiaN21 ZaN22 hiN12 iN33 hiaN31
確定 kHk3 t")a)22 kHak3 t")a)11 kHk2 tHin22 kHak3 tiN22
「確定」的「確」唸 kHk2 顯然受客語影響，但「定」唸白讀則可能受潮州音的影響。
2.4客家話的影響
a. o : 的混同
第 5 條：o 和 混同，也是很特殊的。部份都市的青年層閩南人，因為受到華語的影響，也有這種混同現象，但老、中年層則極少發現。大牛椆68屬老年層，其 o 、 混同自然不會是受到華語影響的結果，而是另有原因。
漳州南部及潮州方言 唸 ou ，亦即 o : ou 的音位對立而非 o : 對立。這個 ou 音不但在台灣的閩南語聽不到，即客家話亦聽不到。我們判斷大牛椆的原鄉的陸豐閩南方言應該也是 o : ou 對立的一類。大牛椆方言處在沒有 ou 音的台灣語言環境之中受到影響而發生變化是自然的傾向。假定向台灣優勢音靠攏，應該變 假定向客家話靠攏，應該變 o 。大牛椆選擇了變 o ，證明客家話對大牛椆方言的影響力超過閩南語。
b. oi 韻的借入
第 6 條： oi ; o") 兩韻，在台灣的閩南語也是絕無僅有的，但在潮州話和客家話則是重要的韻母，到底大牛椆的這兩個韻母是受到客家話影響的結果，還是保存了原鄉方言呢？要解決這個問題，只要舉幾個本韻的字，比較一下三個方言的音讀便可。
潮州話有 oi 、o") 韻，但 oi 韻 相當於漳州《十五音》的〈稽〉字母白讀，o") 韻相當於〈經〉字母白讀。大牛椆在這兩韻同於漳州而異於潮州。由下文可知，大牛椆的 oi 、o") 和潮州話無關。(2)
大牛椆68 南漳州 北漳州 潮州
〈稽〉
雞 ke kei ke koi
會 e ei e oi
買 be bei be boi
賣 be bei be boi
地 te tei te boi
袂 be bei be boi (不會)
〈經〉
肩 keN keN kiN ko") / ka)")
teN teN tiN to") / ta)") (硬)
前 tseN tseN tsiN tso") / tsa)")
反 peN peN piN po") / pa)")
爿 peN peN piN po") / pa)")
間 keN keN kiN ko") / ka)")
但是大牛椆的 oi 韻和客家話是一致的，顯然是借自客語。如：
大牛椆68 新屋海陸客話 桃園北部漳州話
相賽 sio22 soi11 siN31 soi11 sio22 se11 (比賽)
稅 soi11 soi11 sue11
培 poi22 pHoi33 pue22
這個韻的所屬字極少，並不是客家話唸 oi 的字都可歸入本韻。下面是客家話唸 oi 而大牛椆仍唸閩南音的例子：
大牛椆68 新屋海陸客話 桃園北部漳州話
開 kHui kHoi kHui
來 lai loi lai
菜 tsHai tsHoi tsHai
海 hai hoi hai
愛 ai oi ai
奇妙的是大牛椆68把客家話不唸 oi 韻的字也唸 oi 韻了：
油車粿 iu22 tsHia22 koi31 (油條)
回潤 hoi22 lun11 (反潮)
客家話「粿」說「粄」pan12 ，「磨年糕」說「挨粄」ai31 pan12 ，大牛椆說：磨粿 bo11 kue31 (舊說法) / 挨粿 e22 kue31 (新說法)。「粿」唸 koi31只用於「油車粿」一詞。至於「回」字客語是唸 fui33 。
大牛椆唸 oi 的字都是漳州音原本唸 ue 韻、即《十五音》歸〈檜〉字母的字，除了上述幾個特例以外，屬〈檜〉字母的字大牛椆還是唸 ue 。如：
過 kue11 揣(找) tsHue22 課 kHue11
回 hue12 火 hue31 飛 pue33
未 bue22 郭 kue*2 畫 ue22
(待續)
資料來源 ： www.uijin.idv.tw/teacher/研討會論文 1993 年 2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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