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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州方言是形成比較早的一個地方方言,屬於閩南語系。雷州話至少在明代就已區別於閩南語,形成自己獨立的一種方言。在雷州話形成和發展的過程中至少揉合了閩南語、中州正音、黎語、客語、侗語、壯語、粵語等方言,所以雷州方言是一個非常複雜的方言。

據明代萬歷《雷州府志》記載:“雷之語,有官話,即中州正音也,士大夫能言之,有東語,……非正韻其孰齊之。”雷州現在的居民十之八九來之福建閩南,在宋末元初和明末清初曾有過兩次比較大的移民,這些移民規模大大地超過了土著,在與官方打交道的過程中,這些古閩語受到了中州古韻的巨大影響。

  福建省也是一個移民地,在唐代起就有大規模的中原人沿贛、浙等地移民到福建。唐末,為了跳避戰禍,更是有很多人移民福建,這些移民大多數來之豫、晉、陝三省的中原地區,後來這些移民又有的再遷雷州,這些移民帶去了中原的語言文化。按照當時的移民條件,能夠成功移民的,大多數是士大夫或貴族。所以福建的這些移民中,大多數人都操著標準的中州正音,這就是雷州話為什麼受到中州正音巨大影響的原因。

  現在的雷州方言仍保留了大量的中州正音的發音。很多古詩詞的押韻都是以當時的官話 中州正音為押韻依據的。中州正音在漫長的發展中,已經發展成現在的國語,而且各地由於語言環境的不同影響,產生了各種各樣的彼此相差很遠的北方語系。而在資訊閉塞、與外界聯繫不多的雷州半島,這些中州正音卻能更好地得到了保留和傳承。

  很多古詩詞,用現在的國語朗誦,已經不能壓韻,但是用雷州話朗誦,還是能押韻的。大家比較熟悉的李白詩《望廬山瀑布》:“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這首詩用國語來讀只有第一句和第四句壓韻,韻腳是“ian”。李白的詩一般都比較壓韻,朗朗上口,可是這首詩的第二句的韻腳“uan”很突兀,嚴格來說已不壓韻,這裡的“煙(yan)、川(chuan)、天(tian)”三字壓韻不夠好。但如果用雷州話來讀,這首詩是非常壓韻的,平仄對得非常好,第一、二、四句的末三字的讀法是煙(ηian)、川(qian)、天(tian),非常壓韻。“天”字在當今的方言中,很多方言都保留了這一發音,可是“煙”和“川”兩字還保留“ian”的韻母,這在全國眾多方言中,是非常罕見的。

  再看王維的詩《陽光三疊》“渭城朝雨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你看這四句詩的末字“塵(chen)、新(xin)、酒(jiu)、人(ren)”任意兩個都不構成押韻。但在雷州話中卻有三個字是構成壓韻的,即是“塵(xian )、新(dian)、人(ian)”。這首詩譜入琴曲後又增添了一些詞句,加強了惜別的情調。曲譜最早見於《漸音釋字琴譜》(1491年以前),另外還有1530年刊行的《發明琴譜》等十幾種不同的譜本。據清代張鶴所編《琴學入門》(1864年)傳譜,全曲分三大段,基本上用一個曲調作變化反覆,疊唱三次,故稱“三疊”:



   渭城朝雨浥輕塵(xian),客舍青青柳色新(dian),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ian)。

霜夜與霜晨(dian),遄行,遄行,長途越度關津(jian),惆悵役此身(dian)。
歷苦辛(dian),歷苦辛,歷歷苦辛,宜自珍,宜自珍(jian)。
 

渭城朝雨浥輕塵(xian),客舍青青柳色新(dian),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ian)。

依依顧戀不忍離,淚滴沾巾(gian)!無復相輔仁(ian),感懷,感懷,思君十二時辰(dian)。
商參各一垠(nian)。誰相因(ηian),誰相因,誰可相因?日馳神,日馳神(dian)。


渭城朝雨浥輕塵(xian),客舍青青柳色新(dian),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ian)。

芳草遍如茵(ηian)。旨酒,旨酒,未飲心已先醇。 載馳 (ηian),載馳 。何日言旋軒轔(lian)?
能酌幾多巡,千巡有盡(jian),寸衷難泯(mian)。無窮的傷悲,楚天湘水隔遠濱(bian)。
期早托鴻鱗(lian),尺素申(dian),尺素申,尺素頻申,如相親(xian),如相親(xian)。
噫!從今一別,兩地相思入夢頻(pian)。鴻雁來賓(bian)。



   你看,這些古詩古曲用雷州話讀起來是多麼壓韻,多麼動聽,音樂性是多麼強啊,多麼感人啊。從雷州讀音中,你能穿越時空,感悟古韻之切切!

  在雷州方言中,幾乎每一個字都有兩種讀法,即是雷州人所說的“字白”和“字講”,其中“字白”就是書面語,“字講”就是俗語。“字白”的發音讀法,當然是以官話為準的,即是中州正音;而“字講”是當地語言,即是閩南話,或者是已經發展定形的雷州話。

  上面說的古詩在很多方言中都不壓韻,只有在雷州方言的發音中才壓韻,並不是偶然的現象,不是巧合,這在唐詩宋詞中非常多見,因為雷州話所保留的中州正音,實際上就是來自唐宋時期的發音。下面我再舉一個例子,“嫁與瞿塘賈,朝朝誤妾期,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唐.李益詩《江南曲》)這首詩用國語或者是粵語來讀都不壓韻,只有用雷州話來讀才壓韻。壓韻的地方在第二句、第四句尾的“期”和“兒”,這兩個字在雷州話中的發音是“期(ki)”和“兒(yi)”。

  上面舉例的都是唐詩,現在再舉一個宋詩的例子。王安石的詩《漢武》這樣寫道:“壯士悲歌出塞頻,中原蕭瑟半無人。君王不負長陵約,直欲功成賞漢臣。”你看這四句詩的末字“頻、人、約、臣”任意兩個都不構成押韻。但在雷州話中卻有三個字是構成壓韻的,即是“頻(pian)、人(ian)、臣(xian)”。“人”字在雷州口語中讀“nan”不讀“ian”,雷州話讀詩常常只有用“字白”的讀法才壓韻(也有例外的)。可見,唐宋詩詞正是以中州正音為壓韻依據的,這種例子,我還可以舉出很多,由於篇幅所限恕在這裡不一一枚舉出來。

  雷州方言和中州正音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說都說不完。雷州許多風俗都來自中原地區,例如儺舞、人龍舞、屯兵、遊元宵等,可見雷州跟中原地區聯繫的密切了。雷州方言對研究中音正音,研究古方言,特別是唐宋時期的中州正音是非常有幫助的。希望我這一篇文章能引起中國語言學家、考古學家等相關領域的專家學者們的注意,能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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