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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一般把漢語發展史分為三個時期。漢代以前稱為上古時期,宋代以前稱為中古時期,元代以來稱為近代和現代。閩南方言因其保留較多上古漢語的特點,被許多語言學家稱為「活化石」。而泉州方言又是閩南方言中保留較多上古漢語特點的方言。它在語音、詞彙和語法方面都有許多跟上古漢語相同或相似之外。泉州方言保留的一些上古漢語特徵,在閩方言之外的其他漢語方言中已基本不存在。因此研究泉州方言這一語言的活化石,必然有助於我們探索漢語的形成、發展和演變,從而為漢語史的研究提供有力的史証。 




1、豐富多彩的古音特徵
 

  泉州方音直接繼承了上古漢語的聲母系統,沒有經歷中古時期這方面的語音演變,在韻母和聲調方面,較完整地繼承了中古音系的特徵。
 

  從聲母看,上古漢語的「古無輕唇音」、「古無舌上音」、「古多舌音」這些重要的語音現象還都保留在泉州方言中。例如,上古沒有輕唇音(輕唇讀重唇),泉州方言至今仍把非組讀同幫組,如:「飛」[pe44]、「蜂」[p'aη44]、「肥」[pui24]、「微」[bi24]; 上古沒有舌上音(舌上歸舌頭),泉州方言把知組讀同端組,如:「豬」[tw44]、「抽」[t `iu44]、「除」[tw24]、「程」[t `iη24]; 上古多舌音,至今在泉州方言中,仍有許多章組字音讀同端組的,如:「唇」[tun24]、「振」[tin55] (莫振動--「別動」的意思), 「召」[tiau41]、「注」[tu41] (跋大注九--「賭大錢」的意思)
 

  另外,就聲母系統而言,泉州方言較為完整地保留了上古漢語的原形。泉州方言有15個聲母,這是18世紀末泉州人黃謙在他的《彙音妙悟》中就明確分析過了的(現在,泉州方言區大多已把其中的入[dz]母字混同於柳[l]母,但在內安溪一帶還保留入聲的讀法)。上古漢語有19個聲母,這一點已是人們的普遍看法,現代著名音韻學家黃侃曾從審音角度出發,認定周秦古本音是19個聲母; 郭錫良通過對已識的殷商時代甲骨文的分析,得出殷商時代的聲母是19個的結論(不過他認為周秦已有變化。)儘管他們所確認的時代不同,而且在匣母與群母上的看法也有不同,但19個聲母的主體格局卻是一致的。即「幫[p]滂[p `]並[b]明[m]端[t]透[t `]定[d]泥[n]來[l]精[實驗裝置]清[實驗裝置`]從[dz]心[s]見[k]溪[k `]群[g]疑[?]曉[x]影[?]」。趙誠也曾根據少數同音假借和諧聲字對商代音系做過探索,他認為商代聲母是不分清濁的。以泉州方言而有信5個聲母對照先秦19個聲母,可以看出,泉州方言基本繼承了上古漢語的聲母格局,除了濁音聲母「定[d]」清化外, 「明[m]泥[n]疑[?]「三個濁鼻音化韻時,泉州人才會發出[m] [n] [?]鼻音。且不論趙誠的商代音系不分清濁的推論是否有理,而泉州方言保留上古聲母系統則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泉州方言韻母也保留一些上古漢語的痕跡。例如「騎」[k `ia24]、「徛」[k `ia41]、「蟻」[hia41] 「寄」[kia41]等字還保留上古歌部故音。上古之部按黃典誠教授擬音應該是[w],下述之部字泉州方言仍讀[w]; 

子[tsw55]思[sw44]詞[sw24]史[sw55]事[sw41]士[sw22]

滋[tsw44]慈[tsw24] 

  就泉州方言的韻母和聲調系統看,應該說是基本保留了中古音系的特徵。泉州方音的韻母可以分為陰聲韻、入聲韻和陽聲韻。古漢語中的入聲韻和陽聲韻的六個輔音韻尾,即塞音韻尾, [- p] [- t] [- k]和鼻輔音韻尾[- m] [- n] [- ?]泉州方音至今還都保留著。例如: 

壓[ap5]入[lip24]節[tsat5]值[tit24]目[bak24]酷[k `?k5]庵[am44]

深[實驗裝置`im44]單[tan44]宣[suan44]房[pa ?24]陽[i ? ?24]



泉州方言也還保留古漢語平、上、去、入四個調類。 

例如:
 

陰平- -開[k `ui44]陰上- -草[實驗裝置`au55]

去聲- -世[se41]陰入- -筆[pit5]

 
 


2.古色古香的語詞傳承 

  在語言體系中,詞彙是最容易引起變化的。泉州方言形成之後,一兩千年間不斷吸收來自不同時期的北方方言語詞並傳承至今。例如。《詩經·小雅·信南山》有:「執其鸞刀,以啟其毛,取其血*。」其中的「*」指「指肪、油脂」,泉州話讀{la24},至今還在使用。如:「日時走啪啪,暗時點豬*」。(白天四處閒逛,晚上才點油燈乾活。)又如,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齙」[po44], (齙牙棗門牙外露。南朝梁顧野王《玉篇·齒部》 :「齙,齒露。」)唐宋時期的「衫褲, (《敦煌變文集·不知名變文》 :「初定之時無衫褲,大歸娘子沒沿房。」)以及「人客」、「眠床」等詞語都還保留在泉州方言中。而近代漢語在泉州方言留下的詞主就更多了。僅《水滸傳》一書中,就有「精肉」、「舊年」、「路頭」、「面桶」、「趁錢」、「趁食」、「頭先」、「敢是」等許多詞語仍在泉州方言中使用。
 

  值得一提的是,泉州方言雖然包含了各個歷史時期各個層次的古漢語積澱,但它的閃光之處則是始終保留了許多古漢語根詞和單音詞特點。例如:「鼎」(鍋)、「冊」(書)、「箸」(筷子)、「晝」(中午)、「目」(眼睛)、「曝」(曬)、「食」(吃)、「行」(走)、「走」(跑)、「驚」(害怕)、「烏」(黑)、「芳」(香)、「日」(太陽)等都是泉州方言的基本詞。北方方言中的雙音節詞,在泉州方言中大都仍為單音節詞,這是因為在泉州方言中這些詞保留了古漢語詞彙的特點。例如:「椅」(椅子)、「桌」(桌子)、「盤」(盤子)、「尾」(尾巴)、「位」(座位)、「鴨」(鴨子), 「穩」(穩妥、穩固)、「寒」(寒冷), 「爽」(爽快)、「暢」(舒暢)、「闊」(寬闊)、「安」(安裝)等在泉州方言中,都是用單音節來表示的。尤其是一引起稱秦書面中的詞語,至今還在泉州方言中大量使用。例如 

  糜[be24]稀飯。《禮記·月令》 :「行糜粥飯食。」《釋名·釋飯食》 :「糜,煮米使爛也」。 

  食[tsia ?24]吃。《詩經·魏風·碩鼠》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 

  冥[m1~24]夜晚。《詩經·小雅·斯乾》 :「噲噲其正,噦噦其冥。」鄭玄箋:「正,晝也; 冥,夜也。」《玉篇·冥部》 :「冥,夜也」。 

  脰[tau41]頸。《公羊傳》 :「(宋)萬怒搏閔公,绝其脰。」何休注:「脰,頸也。「泉州方言有「搖頭拌脰」, 「脰穩」(脖子)之說。
 

  沃[ak5]澆。《左傳·僖公二十三年》 :「奉匜沃*」。孔穎達疏:「沃,謂澆水也。」《說文》 :「沃,溉灌也。」段注:「自上澆下曰沃」。
 

  丈夫[ta44p ?44]男子。《國語·越語》 :「生丈夫,二壺酒,一犬; 生女子,二壺酒,一豚。」《戰國策·趙策四》 :「丈夫亦愛憐其少子乎?」


 


3.寶貴的古漢語語法遺存 

  泉州方言的存古性還表現在語法上,尤其是在下述兩個方面。

 

  1、「母雞」說「雞母」棗古老的構詞方式 

  現代漢語普通話偏正式構詞方式是:「修飾語+中心語」。例如:

  皮鞋紅旗膏藥汽車水牛雞蛋 

  「中心語+修飾語」的構詞方式在普通話中極少出現。例如:

  熊貓(像貓一樣的熊)腦瓜(像瓜一樣的人頭)

  蝦米(像米料的蝦)臉蛋(蛋狀豐滿的臉)

  蠶蟻(像螞蟻狀小而黑的蠶)蝸牛(像牛一樣吃草的蝸)

 

  在泉州方言中, 「中心語+修飾語」的構詞方式屬於正常現象。例如:
 

  菜蔬棗蔬菜曆日棗日曆鞋拖棗拖鞋風台棗颱風

  人客棗客人親堂棗堂親頭額棗額頭頭前棗前頭

  菜花棗花菜面線棗線面牆圍棗圍牆台前棗前台

  錢銀棗銀錢藥膏棗膏藥雞翁棗翁雞雞母棗母雞

  狗母棗母狗豬哥棗公豬貓母棗母貓牛港棗公牛 

  有人認為,這類說法是受了壯侗語族各語言的影響。其實,這是上古漢語在泉州方言中的遺存。「中心語+修飾語」在上古漢語中曾大量使用。從《詩經》看, 《大雅》的「桑柔」就是「柔桑」(柔弱的桑); 《國風》的「羔羊」即「羊羔」,現代漢語至今還並存「羔羊」和「羊羔」兩種說法; 《國風·將仲子》有「無折我樹杞」、「無折我樹桑」、「無折我樹檀」,其中的「樹杞」、「樹桑」、「樹檀」當是杞樹、桑樹、檀樹。
 
 
 
 
  古代地名、人名也有許多是把修飾成分放在後面的。例如:「城濮之戰」就「濮城之戰」。今天河南省南界的「雞公山」即「公雞山」。而「帝堯、祖甲、祖乙、祖丁」實際上就是「堯帝、甲祖、乙祖、丁祖」。
 

  泉州方言中「中心語+修飾語」的說法在古詩文中大都可以找到大量的實証。例如 

  雞翁、雞母(公雞、母雞)北魏·張丘建《算經》中有; 「雞翁一、值錢五; 雞母一、值錢三。」元雜劇關漢卿的《劉夫人慶賞五侯宴》還有「雞母你如何叫喚?」的說法。
 

  人客(客人)杜甫《感懷》詩有:「問知人客姓,誦得老夫詩。」之句。
 

  曆日(日曆)唐朝太上隱者《答人》詩中有:「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元關漢卿雜劇《溫太真玉鏡台》還保留「曆日」一詞。 

2、「吧」說「乎」, 「呀」說「耶」棗古漢語語氣詞的傳承 

  虛詞是語言發展演變中最有特色、最具生命力的一種成分。有的專家、學者研究漢語史時認為,古代漢語的語氣詞在現代漢語中沒有獲得繼承。其實,在泉州方言中就保留了一部分古漢語語氣詞。主要有:
 

  乎[h ?~44]爾[lia~44]耶[e44]不[m41]無[bo24]未[be41] 

  這些語氣詞在句中都讀輕聲。我們可以把它們分成兩類:「乎」、「爾」、「耶」、「不」來自於上古漢語。「無」、「未」來自中古漢語。下文試舉例說明。
 

  「乎」在甲骨卜矢中就已出現,而後文言文傳承了下來,主要是表疑問和反詰語氣。例如: 

  丁未卜扶, *鹹戊, *戊乎?(郭沫若《殷契粹編》 425)
 

  鹿裘亦用絞乎?(《禮記·檀弓上》) 

  敢問天道乎?(《國語·周語》)

 

  與上古漢語的用法相同,泉州方言的「乎」至今仍用來表示猜度疑問和反詰語氣,白讀亦說[?44]。例如: 

  這本冊誠好看乎?

  (這本書非常好看吧?) 

  恁序大人最近敢好乎?

  (您雙親近來好吧?) 

  汝煞*曉說乎?

  (你怎麼不懂得說說呢?)

 

  「爾」(也寫做「耳」,文讀[l1~44],在上古漢語表示「僅此而已」。例如:
 

  葉公子高入據楚,誅白公,定楚國,如反手爾。(《荀子·非相》)
 

  從此道至吾軍,不過二十裡耳。(《史記·項羽本紀》)

 

  泉州方言中的「爾」至今保留上古漢語這一用法。例如: 

  今日無帶錢,袋仔總偌兩三箍銀爾。

  (今天沒帶錢,口袋裡只有兩三塊錢。)
 

  從者去文化館三裡路爾。

  (從這兒到文化館三裡路而已。)
 

  這字總偌汝不八爾。

  (這個字只有你不認識。) 

  「耶」在上古漢語中與「邪」相通,屬同音異形詞。一般表示疑問和反詰的語氣。例如:

  父邪?母邪?(《莊子·大宗師》)
 

  然則物無知邪?(《莊子·齊物論》)
 

  不知天之棄魯邪?(《左傳·昭公二十六年》)

 

  泉州方言中的「耶」與上古漢語的用法比較接近,用來表示一般詢問語氣。例如: 

  汝說兮許個人是誰耶?

  (你說的那個人最誰呀?) 

  伊在*創甚物耶?

  (他在乾什麼呀?)

 

  「不」放在句末用作語氣詞也可以上溯到甲骨卜辭。例如:
 

  丙子卜,今日雨不?(董作賓《殷虛文字》)
 

  庚申卜,王貞,餘伐不?(同上)
 

  尊君在不?(《世說新語·方正》)
 

  子去寡人之楚,亦思寡人不?(《史記·張儀列傳》) 


  過去人們大多認為「不」在句末仍是副詞,不是語氣詞。日本學家太田辰夫在研究寫於五代南唐保大十年(952年)的《祖堂集》時,認為「無、未、不」均已用作句末助詞(按:即語氣詞); 而「不」做疑問助詞,上古就有用例,中古更多。筆者同意這種看法。道理有二:一是句末的「不」雖有表否定之意,但在全句中主要起疑問語氣(是非問)作用,含義與「嗎」相近; 二是用於句末的「不」一般讀輕聲,合乎語氣詞的特點。 

  泉州方言的「不」與上古漢語的用法也比較接近,可放在句末,表示詢問或祈求的語氣。例如: 

  汝要食餅不?

  (你要吃餅乾嗎?)
 

  這領衫共我洗洗一下好不?

  (這件衣服幫我洗一下好嗎?) 

  「未」與「無」先後出現於漢唐時代,均是一般疑問語氣,但「未」主要詢問事態變化, 「無」則無來詢問現實狀況。例如: 

  君除吏已盡未?(《史記·田*傳》) 

  太后獨有帝,今哭而不悲,君知其解未?(《漢書·外戚傳》)
 

  畫眉深淺入時無?(《朱慶馀《閨意獻張水部》》
 

  能飲一杯無?(《白居易《問劉十九》》

 

  泉州方言中的「未」與「無」至今仍保留上古漢語的以上用法。例如: 

  市政府兮厝起好未?

  (市政府的房子蓋好了嗎?)
 

  大車開未?

  (汽車開了嗎?)
 

  汝有接著批無?

  (你接到信了嗎?)
 

  這字汝看有水無?

  (這個字你看漂亮嗎?)  









資料來源 : 百度泉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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