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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天祥



一  什麼是峇峇?

  在東南亞一帶,不論是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尼都有“峇峇”(baba)。這裡的“峇”字念 ba(陽平) 不念 ke,是中國罕用字,許多漢語字典不收這個單字,只有一些現代出版的主要詞典才收集。因此有人懷疑這個“峇”字是南洋人獨創的,比如新加坡附近有峇淡島、印尼著名旅遊勝地峇釐島、新馬印三地視為國服的“峇迪”(batik,蠟染衣服)。其實,中國早有“峇”字,比如印尼巴釐島舊譯是“峇釐島”(Bali)。“峇”字最早見於《玉篇》,是梁武帝大同九年(543年)太學博士顧野王所撰;宋仁宗寶元二年(1039年)完稿的《集韻》也收了這個字。
  在本篇論文,“峇峇”是複詞,其名稱由來也有許多說法。一般解釋是,“峇峇”泛指東南亞一帶的“土生華人”(peranakan)或“僑生”,包括稱為峇峇(baba)的男性和稱為娘惹(nyonya)的女性。他們的最大特徵是講峇峇話,一種綜合閩南方言與馬來語的混雜式語言,但在文化習俗和宗教信仰方面卻十分中國化。峇峇最初屬於混血華人,是早期中國男性到東南亞落足並與當地土著女性,主要是馬來族婦女通婚後所生的後代。這裡的馬來族是廣義馬來人,包括東南亞所有講南島語系馬來語言的民族,如馬來人、爪哇人、巽他人、馬都拉人、峇釐人。
  有學者把“峇峇”限定成“海峽華人”(Straits Chinese),專指那些在新加坡、馬六甲及檳城(統稱海峽殖民地)出生的華人,即父系是華人血統,母系是土著血統。可是,這樣定義除了把“峇峇”窄化,也含有政治性目的,因為在英國統治馬來亞期間,所有文獻都把“峇峇”、“土生華人”、“海峽華人”等同,視之為海峽殖民地出生的“華裔英國子民”。這個定義說明他們的父親血統是華人,卻無疑是向英國效忠。海峽殖民地是政治性定義,存在於1826年至1957年,在馬來亞獨立後便告消失,可是“峇峇”作為一個社群並未隨之而去。另有廣泛定義是“三代成峇”,意指中國人在南洋活過三代、熟悉當地情況和環境,也能稱之為“峇峇”。



二 什麼是峇峇話?

  語言作為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峇峇話的產生顯然是因為中國人與馬來人接觸的結果,特別是中國福建人與馬來人在第一次互相接觸的時候所產生的新語言。當兩個說不同語言的人要在同個時候進行言語溝通,一種新的混合式語言就會自動出現。峇峇話是一種成功的混合語,曾經在19世紀中至20世紀中的一百年期間大放異彩,充分發揮語言作為人類交際工具的重要角色。實際上,世界上幾乎沒有任何語言不曾混合過,漢語本身就是混合產物,而中國還有很多這類混合語的例子,比如漢語與藏語混合的嘉戎語。然而,在新加坡、馬來西亞和印尼這個主要是馬來人的南洋地區,峇峇話作為漢語跟馬來語的混合,由於種種原因,它走過了誕生、輝煌,再到衰敗,目前“就像地球上遺留的許多奇花異樹那樣瀕臨滅種”。由於瀕臨消失,峇峇話就變成了語言學上的“熊貓”。有專家認為它是一種全新的獨立性語言,也有人覺得它屬於馬來方言。可是,為何不能夠把峇峇話列為南洋的另一類漢語方言呢?
  要解決峇峇話的屬性問題,我們得個別去了解什麼是峇峇話。正如任何語言那樣,由於峇峇生活在不同地區,他們使用的峇峇話就會因地而異,產生不同的峇峇話。基本上,峇峇話可分兩大類,即峇峇馬來話和峇峇福建話。峇峇馬來話主要是馬六甲峇峇的語言,後因許多人搬遷到新加坡而帶到獅城。在印尼的雅加達,峇峇馬來話也稱為“華人馬來話”,語言的混合情況十分類似,有學者還把目前的巴達維亞(雅加達)方言視作是“華人馬來話”的代表。至於峇峇福建話則集中在檳城,但也隨著檳城峇峇的移動而影響至馬來半島各地,甚至是越海到了蘇門答臘及新加坡。



三 什麼是峇峇馬來話?

  鑒于歷史原因,許多研究峇峇話的學者大多把焦點放在馬六甲,因此峇峇馬來話便成為他們的研究重點。在19世紀後期,隨著峇峇極具影響力的時候,一些峇峇學者曾以羅馬化拼音方式把峇峇馬來話書寫成文字出版刊物,甚至翻譯許多中國古典文學作品,形成一大特色。不過,峇峇馬來話與馬來語有明顯的差別,其中有三點是最基本和最特出的。一是詞彙,峇峇馬來話混雜許多漢語詞彙,這些漢語詞彙經有一部分被馬來人吸收,但也有一部分是馬來人所不懂的;二是語音,峇峇對許多馬來詞彙的發音跟一般馬來人不同;三是語法,峇峇馬來話的語法經常受到漢語影響,跟馬來語有異。
  比如在人稱代詞方面就有明顯區別,峇峇大都根據福建話而稱呼“你”、“我”為 gua、lu,不用馬來話 aku、engkau。可是,針對第三者或複詞,如“他”、“他們”和“我們”,峇峇就說馬來語的 dia、mereka、kita。所以,當峇峇一開口,經常使人如墜五裡霧之中。舉例說 :
  1‧峇峇馬來話:satu orang duduk tia, itu orang gua punya tia-tia.
  2‧一般馬來語:seorang duduk dalam ruangan, orang itu ayahku.
  3‧漢語   :一個人坐在廳子裡,那個人是我的父親。
  從這例子可見,峇峇馬來話把“廳”說成“tia”(福建話t'ia),“父親”說成“tia-tia”(爹爹,但福建話常說“ pe ”爸或“ lau pe ”老爸),這是馬來語沒有的詞彙。馬來語也沒有類似漢語的助詞“的”,峇峇話卻根據漢語而變成“punya”(馬來語的意思是“擁有”)。峇峇話也按照漢語“那個人”直譯成“itu orang”,馬來語應該是“orang itu”。儘管馬來人能夠通過羅馬化的拼音方式去解讀上述峇峇馬來話,但兩者之間除了詞彙不同,語法也相異很大。
  峇峇人在生活習慣和待人處事方面非常漢化,如果撇開言語上的差異,他們就像任何熱愛中國傳統文化和信仰的漢人一樣,堅持延續中國南方的傳統,像拜佛、遵儒、維護華人舊式大家庭、重視血源關係、強調華人傳統婚俗文化。所以,事關此類詞語,峇峇話大都保留著漢語方言(福建話)。比如對於親屬的稱呼,峇峇話向來是根據華人習慣:姑(ko)、嬸(tsim)、姆(mu)、姨(il)、叔(tsik)、伯(pe)、舅(ku),全都長幼有序,不像馬來語那樣只憑“makcik”(嬸嬸)、“pakcik”(叔叔)兩句話就統稱全部人。
  在馬六甲峇峇聚居的荷蘭街,至今還能見到屋深近百英尺長的中國式巨宅,大門上寫著“竹苞松茂”,門的左右兩邊大字髹金,字體工整的寫著錄自《易經》的訓辭:“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惡之家--必有餘殃”;屋中間有神台供著觀音、關帝、土地公、考妣神位,以及代代相傳的爐火。屋內家具古拙優雅,而那些關於房舍、家具等名詞,峇峇話也大多還是福建話,只是發音稍略有別。峇峇在人倫、道德、精神層次上始終堅持中華民族的內涵,沒有失掉中華民族的根。其他中國人專長的行業,包括商業事務、醫藥、娛樂(主要是賭博)活動等詞彙,峇峇馬來話也保留著漢語方言 。
  基於歷史原因,峇峇的祖籍主要是中國福建漳州及泉州,大部分是在18世紀當英國人統治時期已經落地生根,跟另一批後來才開始大量南來當勞工的“新客”(指剛上岸的中國新移民)或是“豬仔”(遭人口販賤賣當奴隸的中國農民)大很不同。首先,新移民不熟悉殖民地的情況,也不懂得馬來語和英語;其次新移民大多是貧苦勞工,只能到礦山和農園當工人或是商店學徒。峇峇則因祖輩早已落戶定居,不少人還有資產,加上海峽殖民政府興辦英文學校,年輕的峇峇大都在語言上比較親近,跟中國的認同便疏於往來,逐漸受到英政府信賴,也致使峇峇社群普遍上享有“特別民族身分”。那時候英國政府承認峇峇殷商與領袖為殖民地所有華人的代表,委任一些峇峇商人為立法議員。不過,殖民地政府也特意籠絡峇峇,以推行其華人社會中所佈置的間接統治和以華治華的政策。
  在那百年的風光期間,峇峇也在文化事業上作出一番努力,特別是創辦學校及資助出版事業,通過羅馬化拼音文字出版峇峇文報章、雜誌、書本。峇峇文的語法結構大體上是以馬來語法為根據,但也有漢語語法成分。根據資料,峇峇翻譯中國古典文學作品的書目達70項,幾乎包括所有在中國社會家喻戶曉的作品。峇峇的另一特色是擅長編寫“班頓”(馬來民謠),許多年紀較長的峇峇知識分子至今還會在他們的歡慶會上誦朗幾句,猷如漢語的押韻詩歌,極富節奏感。



四 峇峇馬來話為何死亡?

  然而,峇峇馬來話的情況就像“班頓”那樣,隨著長者逐漸老化,年輕一代就越來越少人懂得。當峇峇社群在50年前漸失光輝之後,峇峇話也開始走向死亡。由顛峰期轉向衰敗期,關鍵因素是20世紀30、40年代的兩場世界大戰,戰火不但嚴重影響到新馬印三地的經濟,導致叱喳風雲的峇峇富豪大受影響,更主要的是戰火激發了民族主義精神,各國紛紛要求擺脫歐洲帝國主義統治。那時候,許許多多在19世紀大量湧來南洋的“新客”已經安頓下來,戰火教育他們必須參與當地的政治活動,爭取本身的權益。新馬印華人就有不少人加入抗日活動,表現出愛國主義精神。日本在1945年投降,印尼兩年後便擺脫荷蘭的350年統治而宣布獨立;馬來亞和新加坡是在1957年及1959年開始自治,並在1963年配合東馬砂勞越及沙巴合併組成馬來西亞,但兩年後新加坡退出而自成國家。大批由中國南來新馬印的華人都爭取當地公民權,數量超越峇峇,形成一股不容忽視的政治勢力。
  人民當權後,首先變化的便是國民教育。印尼積極推動印尼文(汎稱馬來文)教育,當地所謂的“華人馬來語”(即峇峇馬來話)便溶進了以馬來語為基礎的印尼語,而當地華裔積極推動中文教育,40、50年代一度成為東南亞華文重鎮。然而,60年代中期,印尼政府全面禁止學習中文,導致今天40歲以下的印尼華人基本上只會說印尼語,多數不懂中文。馬來西亞也推動馬來文正規教育,當地華人不滿政府實施種族保護主義政策而激發民族主義情緒,華人大都學習中文,許多峇峇因此向華人社會看齊,把孩子送進華文學校,逐漸“華人化”。新加坡朝向雙語發展,要求每個人必須掌握英文和母語,而峇峇的母語當然是中文。來自峇峇家庭的李光耀執政期間多次提倡“華語運動”,爭取當地華人的政治選票。
  強調民族主義的教育政策產生巨大影響,這像洪流那樣衝擊著每個峇峇家庭和峇峇社會。年青一代峇峇受到學校教育的影響,在馬印兩地都得學習“標準的”馬來語,在新加坡就得學習英語。在新馬印三地一向被視為華人的峇峇,突然間發現向來維繫他們“特殊身分”的峇峇馬來話已經沒有了市場,官方更是認定他們唯一的母語就是華語。



五  什麼是峇峇福建話?

  許多研究峇峇話的學者經常偏重在馬六甲和新加坡的峇峇話,忽略檳城的峇峇福建話。我認為這涉及至少三個原因,一是他們早已認同峇峇福建話屬於漢語方言,不像峇峇馬來話那麼混雜;二是許多在新馬的學者以英文或馬來文撰寫論文,只有少部分通曉中文,所以在研究檳城峇峇福建話時遇見許多漢語詞彙就有麻煩;三是檳城開埠於1786年,比馬六甲王朝建於15世紀相差300多年,而且馬六甲還視為是峇峇的源頭。然而,若要全面性的研究峇峇話,我們就不能夠忘記檳城峇峇,以及他們創造出來的峇峇福建話。何況要詳細區分的話,我們就可以發現它跟中國閩方言存在不少差異。  
  從以下短文(根據李金泉先生的講述整理),我們就能理解峇峇福建話的特色 :
  “講到我那位伯呀,真者舌六甲,唐山來到實叻坡,就來郎邦在我阿爸的吉黎店。吃到胡聾大了,還真須甲和人尖薄,峇魯來不多久,就和一個娘惹交寅。達比交寅了後,一日到晚常常起牙路,吵到我阿爸不搭旱,只好叫伊兩個自己出外找路萬。找呀找,找到惹蘭勿殺對面的巴剎裡,就在那裡開打北。後來不知買到什麼沙拉貨,政府即派發給伊人一張三萬,達比伊人無勃柳利。結果媽打、大狗、暗牌和清丁,全部來勃利沙。兩個沙媽幹乃搭旱外,又再媽蘇羅呷,最後得密查拉,查拉密輸了,兩個沙媽中烏公。因為無鐳還,最後得民踏我阿爸替伊人丹公。”
  翻譯:“說到我那位伯父呀,真的是糟糕,中國來到新加坡,就到我父親的雜貨店去寄宿。吃到年紀大了,卻喜歡跟別人打交道,剛來不久就和一個混血女郎結婚。可是婚後卻整天吵架,令我父親無法忍耐,叫他們自己到外頭去自尋機會。尋找後終於找到大馬路的菜市場,就在那裡開攤檔。後來不曉得買到什麼非法貨物,政府即派發一張罰單,可是他們並不理會。結果警察派一批人前來檢查。兩人一齊被捕,又關進監牢,最後得受審,而且輸了,兩人都遭罰款。由於沒錢,最後得要求我父親替他們擔保。”
  全篇文章216個字,有32個馬來語藉詞,所佔比例比峇峇馬來話少得多。像這種混合式語言,除了檳城峇峇,一般在檳城的福建人還能聽懂。實際上,在今天人口七成是華人的檳城,峇峇福建話跟檳城福建話幾乎混為一體,唯一差別是彼此混雜馬來語的程度有多少。福建話即閩方言,又叫閩語,屬於漢語七大方言區之一 。目前學術界多數人認為,閩方言可以再分六個方言區,其中一個就是閩南方言區,以廈門話代表,而廈門話兼容泉州、漳州這兩個地區閩南方言語音的一些特點 。由於歷史原因,目前在新加坡、馬來西亞及印尼的華人多數來自閩南方言區。據估計,全世界能說閩南方言的,至少有六七千萬人 。如果將上述那段短文以閩南方言念出,恐怕會有大部分人難以明白,因為它混雜了許多地方色彩,包括馬來語,因而形成另一個獨特的“峇峇福建話”。
  然而,峇峇福建話只適合作為口語,不適合作為拼音書面語,因為沒有統一的“峇峇福建話”文字。其實,峇峇馬來話也沒有統一的文字,而是根據羅馬化拼音。再看以下例子:
  1‧羅馬化拼音: kong kong kong kong kong kong kong kong
    峇峇福建話: kong-kong kong  kong-kong kong kong-kong
    漢語 : 公公  講(說) 公公  撞  空罐

  2‧羅馬化拼音:Pinang soo eh see niau, tapi Silat poh eh kniah sai.
    峇峇福建話:Pinang-soo eh see-niau, tapi Silat-poh eh kniah-sai
    漢語   :檳城 的 新娘, 但是 新加坡 的 女婿。

  上述兩個句子說明,若以傳統的羅馬化拼音書寫峇峇福建話,那是難以令人理解的,除非加上漢字才會有意義。這也說明,在語法上,峇峇福建話屬於漢語,不是馬來語;在語音上,兩個句子都類似福建話;在詞彙上,首個句子完全不含任何馬來語詞彙,次個句子除了兩個地名就僅有一個馬來語詞彙“tapi”(但是),這是新馬印閩方言中廣為運用的馬來藉詞。
  我們可以通過以下圖表看出峇峇馬來話和峇峇福建話的差異:
  1‧峇峇馬來話 = 混雜馬來語  + 閩語  + 部分英語
  2‧峇峇福建話 = 檳城福建話  + 英語 + 部分峇峇馬來話

  檳城的峇峇福建話特色可能跟開埠情況有關。檳城是1786年由英國人萊特開埠,比馬六甲遲了超過三個世紀。據史實,檳城在開發期間吸引大批中國人前來,主要是18世紀後半葉有大量通過漳州港口湧向南洋的閩南人到檳城參與拓荒工作,另外也有許多由馬來半島內陸地區包括吉打遷移而來。由於不像馬六甲海峽那樣流行了數個世紀的馬來語,馬來半島北部的華人基本上保全了“比較純淨”的福建鄉音。吉打受過暹羅(泰國)長期統治,當地一些詞彙自然也受到暹語影響,比如貨幣單位說成“baht”(泰銖),今天在檳城福建話也流行這個說法:“多少錢”說成“kui baht”,馬來半島其他地區的福建話是說“kui lui”(鐳,舊時的銅錢,也是馬來語duit的音譯)。不過,在書面語方面,馬來西亞華人都會寫成“零吉”(ringgit,馬來西亞的貨幣單位)。
  檳城的首任華人領袖辜禮歡便是吉打移民,他在萊特開埠檳城時從吉打攜帶漁網作為禮物,成為美談,算是移民檳城的華人先驅。辜禮歡是被喻為“東西南北老人”辜鴻銘的祖父;辜鴻銘是檳城出生的峇峇,學貫中西,在清朝時代到中國任事李鴻章、張之洞等,發表大量翻譯作品,一生積極推動儒家思想。另有檳城峇峇曾錦文則在文壇上大放異彩,他在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把許多中國作品翻譯成峇峇文,譯作十八部,包括中國古典小說《三國演義》和《水滸傳》(譯作分別稱為《三國》“Sam Kok”和《宋江》“Song Kang”)。但就像曾錦文後來移民到新加坡,許許多多檳城峇峇因為生活而遷移他鄉,他們也把峇峇福建話帶出這個小島,因此跟其他地方的福建話混為一體,再也難以區別彼此。



六 結論

  峇峇作為中國人後代,峇峇的特徵是講峇峇話。語言作為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峇峇話的產生是因為中國人與南洋馬來人接觸的結果。其實,從人類最早的移居情況看,中國福建人跟馬來人有太多的相似,幾乎是同一人種,語言上也雷同。關於這兩個民族的起源和形成過程的分析可以看出,福建人與馬來人起源自一個民族共同體,操一種語言,擁有共同的文化。
  在新加坡、馬來西亞及印尼三地,長期以來都通用馬來語,如今三國的國家語言也是馬來語。新馬印圍繞在東西洋要衝的馬六甲海峽,自古以來三地人民都能自由交往,特別是15世紀鄭和七下西洋都打從這裡走過,早在歐洲侵略這個地區之前就建立了友好的交往關係。三寶公遺留的不只是美麗的故事,也因為中國人跟當地人民頻密的接觸和交往,造成馬來語和漢語(閩南方言)雙向影響,出現許多相互藉詞。
  其實,中國人最早在馬六甲海峽一帶繁衍子孫,跟馬來人共同生活,以共同語言溝通,可以追溯到10世紀或更早的時代。15世紀鄭和下西洋,他的隨從已通曉當時在馬六甲海峽通行的馬來語;滿剌加國王(馬六甲蘇丹)到中國朝貢時也靠華人通譯。當時,明朝還出版《滿剌加國譯語》,這是第一部馬來語漢語詞典,是中國與新馬印進行文化交流極具歷史意義的珍貴史料。這本在14世紀出版的馬來語詞典沒有任何西方語言藉詞,卻有不少閩南方言藉詞,說明一個重要歷史事實:在西方殖民地染指馬六甲之前,中國官方和民間經與南洋頻繁開展商業活動,而閩南人在南洋有很大的影響力。
  峇峇話作為南洋華裔後代的語言,它顯然不能列為馬來話,因為兩者之間有三點最基本差別:一詞彙,峇峇馬來話混雜許多漢語詞彙;二語音,峇峇對許多馬來詞彙的發音跟一般馬來人不同;三語法,峇峇馬來話的語法經常受到漢語影響,跟馬來語有異。更特出的是,凡涉及人倫、道德、精神方面的峇峇話詞彙都是漢語。這個獨特的語言在二戰結束後受到國家主義興起的衝擊,逐漸消失。新加坡和馬來西亞的峇峇在政府政策影響下,向華人社會靠攏,學習中文。至於峇峇福建話已是公認的中國閩方言一種,不論在語法或語音,峇峇福建話都屬於漢語,不是馬來語。這種混雜一些馬來語詞彙的語言,並沒有因為峇峇馬來話的逐漸消失而凋零,相反的成為檳城福建話的特色,而以另一種變體語言繼續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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