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1-2


江文瑜


《海角七號》的成功,語言生動活潑是關鍵寶石,片中的台語使用頻率最高,尤其國寶茂伯和鎮代表主席兩人生猛有力的台語,幾乎是全片的笑點聚焦來源。


「語言選擇」本身就是充滿政治象徵含意的指涉。語言社會學提出「雙言理論」:「高階語言」被社群人民賦予較高地位、經過標準化過程、為正式場合和主流媒體語言,但也較疏離而不活潑。「低階語言」地位較低、無法從學校習得、無標準化過程、使用於非正式場合,但卻較熱情活潑而生活化。大膽運用因歷史因素而淪為「低階語言」的台語作為主軸,《海》片企圖打破「低階語言」的定義,呈現台語大量使用於正式與非正式場合的風貌,並凸顯「低階語言」接近生活面的活潑對話,對抗高階語言(華語)的相對拘謹僵化。這種顛覆並不是重新「發現台語」,而是台語「重新到位」,配合全片的政治意涵:迎向非台北、海洋的南方視野。


多語社會也會呈現「符碼轉換」現象,在對話中從一種語言換到另一種語言,尤其會有「聚合」現象,亦即配合對方的語言。《海》片中的原住民警察勞馬執勤時或在樂團時、客家人馬拉桑和櫃台小姐說話時、外省飯店老闆與日本人友子對話時,這些情況都使用華語。但三人單獨對茂伯或鎮代表說話時都轉成台語。《海》片忠實捕捉原住民、客家人、外省人在南部以福佬人為主的地區經常將語言「聚合」到台語的現象。


《海》片也貼切並弔詭地反映台灣社會的華語使用人口年齡下降、較被女性使用的強勢語言現象,即使在鄉村地區。雖然片中的年輕角色多為台語、華語雙語者,也多能隨對方身分做出「語言轉換」,但華語仍是年輕族群間互動的軸心語言,用在樂手阿嘉、原住民勞馬、客家人馬拉桑彼此之間,用於小女孩「大大」和她媽媽之間,也用於飯店櫃台小姐、友子、搖滾樂。我相信《海》片導演看見台灣現實社會裡的三種「低階語言」正逐漸走向年輕人不會講、語言不斷流失的頹勢。


正如片中的國寶茂伯之吶喊:「我是國寶ㄋㄟ!」「國寶不是放在家裡當神主牌」,國寶代表的不只是那月琴音樂,更是台灣所有可能逐漸流失的、珍貴的語言文化!當鎮代表用台語要友子看墾丁的海有多美時,友子不耐煩回答:「我聽不懂台語!」鎮代表的臉上盡是失望的、無法再言的表情。我心中暗自低吟:「幸好說這句話的是外國人友子,不是台灣的小朋友。」(作者為台灣大學語言學研究所教授) 






資料來源 : 自由時報   自由廣場  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08/new/nov/2/today-o4-2.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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